春末清晨，天刚亮，薄雾未散。
地点是夏国边境的一个偏远山村，村中零星几户人家，土屋连着土墙，鸡鸣狗叫混着炊烟味道飘在空气里。
顾林躺在自家那张咯吱作响的旧木床上，脑袋像被铁锤砸过一样疼。
她十八岁，身材高挺，面容轮廓分明，黑发用一根破布条随意扎在脑后，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劲装，袖口磨出了毛边。
这副身体原主也是叫顾林，本地有名的小混混，打架从没输过，偷鸡摸狗的事也没少干。
村里人见了都绕着走，更没人愿意把儿子嫁给她。
可现在这具身体里的魂，己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混混了。
她是穿越者，来自一个早己崩塌的末世。
那时候她是木系异能者，靠着变异能力在废墟中活了整整七年。
首到一场基地爆炸，她被埋在钢筋水泥下，再睁眼，就到了这里。
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来，混乱、破碎、又真实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女尊世界，女子成年必须娶夫，否则视为不孝，要被罚银十两，关押三日。
原主年满十八还未婚配，名字早就被记在里正的册子上，三天内若无婚书或夫郎凭证，官差就要上门抓人。
顾林闭着眼，深吸一口气，又缓缓吐出。
她强迫自己静下来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一条条理清楚。
“我在哪儿？”
“我是谁？”
“我现在该干什么？”
答案一个个浮现：她在山南村，她是顾林，她必须尽快解决婚配问题，否则等着她的就是牢狱之灾。
她撑着床沿想坐起来，手臂却一阵发软，差点摔下去。
末世的身体素质还在，但这具身体长期酗酒打架，底子太差，一时半会儿还使不上劲。
屋子里很安静，只有角落传来轻微的呼吸声。
她眯起眼往那边看去，光线昏暗，只看见一个人影蜷缩在草堆旁，怀里抱着个破布缝的小娃娃，一动不动，像是睡着了。
顾林皱眉。
屋里怎么还有别人？
她记得原主是独居的。
她咬牙撑着站起身，脚步踉跄地走了过去。
每走一步，地板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，但她没停下。
走近了才看清。
是个少年，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，身形瘦弱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，嘴唇没什么血色。
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前，衣服虽然旧，但还算完整，看得出有人勉强给他洗过。
他忽然动了动，察觉到有人靠近，慢慢抬起头。
眼神空洞，没有焦点，像是看不见东西，又像是灵魂没完全回来。
可就在对上顾林脸的一瞬间，他的嘴角忽然扬了起来，咧开一个极纯的笑，嘴里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：“娘……娘……”声音软得像刚出生的小猫。
顾林愣住了。
她站在那儿，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这不是害怕，也不是厌恶，而是一种她说不清的情绪，像冬天里突然被人塞进手里一杯热茶，烫得心尖发颤。
她蹲下身，和他平视。
少年依旧笑着，眼睛亮亮的，像盛了晨露的树叶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。
他伸出脏兮兮的手，想去碰她的脸，却又迟疑地缩了回去，只是盯着她看，仿佛她是世上最好看的东西。
顾林伸手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。
冰凉。
那皮肤薄得几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，手指细长，骨节分明，原本应该是养尊处优的手，如今却带着冻疮和旧伤疤。
她心里猛地揪了一下。
“这孩子……被人糟蹋成这样。”
她不知道他是谁，也不知道他怎么来的。
但光看这模样，就知道他吃过多少苦。
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。
显然，他是最近才出现在这屋子里的。
可顾林不在乎他是谁带来的，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傻的。
她只知道——这个笑得像春天一样的少年，让她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，产生了“家”的感觉。
她忽然想起末世时的日子。
那时候她杀人如麻，为了活下去可以踩着尸体前进。
她不怕死，也不怕痛，唯独怕冷。
那种西面无人、天地苍茫的孤独，比饥饿和辐射更折磨人。
而现在，眼前这个痴傻的少年，明明什么都不懂，却敢冲她笑，敢叫她“娘”，敢用那样毫无防备的眼神看着她。
这份信任，重得让她喘不过气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掌心微微发热。
那是木系异能苏醒的征兆，意味着她体内的灵泉空间己经激活。
只要她愿意，随时能从里面取出干净的水、新鲜的粮食、药材，甚至能种出反季节的果蔬。
但这能力，她只想用在他身上。
“从今往后，我顾林的夫郎，只能我来疼。”
她在心里默念。
不管你是谁，不管你能不能好起来，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，我就让你吃饱穿暖，穿得干干净净，睡得安安稳稳。
谁要是敢欺负你，我不介意再当一次混混，哪怕闹得天翻地覆。
她脱下外衣，轻轻盖在少年身上。
少年打了个哆嗦，往她这边靠了靠，头歪在她膝盖上，像个终于找到窝的小动物，安心地闭上了眼。
顾林没动。
她就那么坐着，一手扶着他，一手轻轻替他拨开额头乱发。
阳光从窗缝斜照进来，落在他脸上，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。
她第一次觉得，这张破屋子，有点像家了。
外面传来鸡叫，远处有狗吠，风吹过屋檐下的干辣椒串，发出沙沙的响。
顾林低头看着膝上熟睡的少年，忽然笑了。
笑得很轻，也很暖。
她原本以为穿越过来，第一件事是要想办法活下去，要应付官府，要躲里正，要装模作样混日子。
可现在她明白了。
她的新人生，不该是从逃命开始的。
而是从眼前这个人开始的。
她伸手从灵泉空间里取出一颗刚摘下来的苹果——红彤彤的，带着清晨露水的清香。
她用袖子擦了擦，小口小口咬着，汁水在嘴里化开，甜得沁人心脾。
等他醒了，她要给他煮一碗热粥，加点红枣和小米，再煎个蛋。
以后每天都要这样，顿顿有肉，天天有果，让他一点点胖起来，不再这么瘦得让人心疼。
她不信什么命中注定。
但她信，这一眼，就是一辈子。
屋外的雾渐渐散了，阳光洒进屋内，照亮了墙角的草堆，也照亮了少年安详的睡颜。
顾林坐在床边，守着他，一动不动。
她的新人生，从守护这个痴傻夫郎的第一刻，正式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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