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草的工作远比阿奕想象中艰难。坡地上的杂草根系盘根错节，与胡笙精心培育的幼苗纠缠在一起，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才能分离。阳光逐渐炽烈，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后背。
李慕雪更是苦不堪言。细嫩的手掌很快被粗糙的锄柄磨出了水泡，每一下弯腰都让她腰酸背痛。她时不时直起身，捶打着后腰，望着远处胡笙劳作的身影，眼里充满了敬畏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。这个沉默的男人，似乎成了这片陌生天地里唯一的支柱。
阿奕没有抱怨，她咬紧牙关，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的活计上。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，来自西厢房窗口。那目光像芒刺，让她无法放松。她知道，夜凰在观察，在评估。这种被审视的感觉，激发了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。
她不能示弱，尤其是在这个女人面前。
中午，胡笙回来了一趟，带来一壶凉茶和几个简单的饭团。他看了一眼两个女人的进度，阿奕负责的那片区域杂草清理得干净利落，幼苗完好无损；而李慕雪那边则显得有些狼藉，几株幼苗不小心被连带锄掉了，她正手足无措地看着。
胡笙没说什么，只是走过去，将被误伤的幼苗小心地重新栽种好，又示范了一下如何更省力地下锄。李慕雪看得满脸通红，又是羞愧又是感激。
“下午继续。”胡笙言简意赅，放下食物和水，又离开了。
阿奕和李慕雪坐在树荫下吃着简单的午餐。李慕雪看着自己磨破的手掌，小声嘟囔：“好难啊……胡大哥真厉害，一个人打理这么多地。”
阿奕默默嚼着饭团，没有接话。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。胡笙的“厉害”，绝不仅仅体现在种地上。他那手起死回生般的医术，面对夜凰这种危险人物时的从容，还有这山谷里处处透着的不寻常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：胡笙绝非凡人。
而自己，想要在这里立足，想要不被夜凰那样的目光看轻，就不能只满足于学会生火做饭。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，无论是体力，还是……别的。
下午的劳动，阿奕更加拼命。她不再仅仅满足于除掉杂草，开始刻意模仿胡笙的动作，调整呼吸，运用腰腹的力量，让每一次挥锄都更有效率。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，滴进泥土里，她却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。身体的疲惫反而让大脑更加清晰，那些困扰她的失忆的迷雾，似乎也暂时被这种纯粹的体力消耗驱散了。
李慕雪看着阿奕近乎自虐般的劳作，有些吃惊，也默默加快了速度，虽然依旧笨拙。
西厢房内，夜凰靠坐在床头，肩头的伤口阵阵作痛。窗外的景象，她尽收眼底。那个叫阿奕的女人，比她预想的要有韧劲。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花瓶，骨子里有股狠劲。这让她对阿奕的评价，稍稍提高了一丝。至于那个戴眼镜的，不足为虑。
她的目光更多是投向远处田地里那个模糊的身影。胡笙。这个男人太奇怪了。他救了她，处理伤口的手法专业得可怕，面对她时的平静不像伪装，却又让她住下，还约束她的行动。他图什么？这山谷，又藏着什么秘密？
作为一个习惯于掌控局面的杀手，眼下这种完全被动的状态让她极度不适。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，弄清楚这里的底细。她悄悄活动了一下手指，感受着体内残存的力量，开始在心里规划着恢复训练和侦查方案。
傍晚时分，胡笙回来了。他检查了一下坡地的清理情况，对阿奕点了点头，算是认可。对李慕雪，则只是看了一眼，没多说什么。
晚饭时，气氛依旧沉默。夜凰被允许到堂屋吃饭，但她吃得很快，几乎是在吞咽，吃完就立刻回了房间，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。
阿奕洗完碗，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休息。她走到院子里，看着夜幕下轮廓模糊的山谷，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凉气。然后，她开始模仿白天观察到的胡笙劈柴的动作，一下，一下，对着空气练习起来。动作还很生涩，但她眼神专注，充满了决心。
李慕雪从窗口看到这一幕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。
胡笙坐在屋里，擦拭着那把为夜凰处理伤口的小匕首，听着院子里传来的、略显笨拙却坚持不懈的破空声，眼神深邃。
夜凰靠在门后，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。她冷哼一声，闭上眼，开始调动微弱的气息，尝试冲击受伤闭塞的经脉。
这个夜晚，山谷的寂静之下，是四个心怀戒备的人，各自无声的努力和较量。平静的表面，正在加速崩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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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第九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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