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九点整，《高等数学》竞赛培训课的教室座无虚席。
林晚星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到达，选了个中间靠前的位置。
她刚把笔记本摊开，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。
依旧是那件简单的白衬衫，身形挺拔，步伐沉稳，正是早上在图书馆遇见的那个冰山。
他径首走向最后一排角落，安静落座，与周遭同学们交头接耳、兴奋讨论的氛围格格不入，仿佛自带一个透明的隔离罩。
“还真是阴魂不散……”林晚星在心里小声嘀咕，下意识地摸了摸笔袋里那颗胡萝卜橡皮，早上那点微妙的窘迫感又浮了上来。
她迅速收回目光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。
主持培训的是数学系以严格著称的刘教授。
他头发花白，精神矍铄，目光扫过台下，不怒自威。
“能坐在这里的，都是各系拔尖的同学。”
刘教授开门见山，声音洪亮，“竞赛不是过家家，我要看到的是真正的数学思维和解决问题的能力。
废话不多说，我们先来个小测，热热身。”
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压的声音和纸张翻动的声音。
试卷分发下来，题目只有三道，但每一道都刁钻古怪，明显超出了普通大一学生的范畴。
第一题是复杂的多重积分，第二题需要巧妙的级数变换，第三题则是一道证明题，题干简洁，却透着玄机。
林晚星收敛心神，深吸一口气，拿起笔。
周围的焦躁与她无关，一旦进入数学的世界，她的心就会变得异常沉静。
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，发出细密的沙沙声。
她沉浸在解题的乐趣中，完全没注意到，后排那道清冷的目光，曾数次不经意地掠过她专注的侧影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第一题，她运用了巧妙的坐标变换，顺利攻克。
第二题，她尝试了两种思路，在第二种方法上找到了突破口。
到了最难的第三题，她微微蹙起眉头，陷入了短暂的思考。
就在这时，身旁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。
她下意识抬眼，只见那个冰山男己经站起身，拿着试卷，步履从容地走向讲台。
他交卷了！
这么快？
林晚星心里一惊，看了眼时间，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。
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猛地窜起，她立刻收敛心神，重新审视那道证明题。
不能被他的节奏打乱！
灵感往往在压力下迸发。
一个之前被忽略的引理闪过脑海，她眼睛一亮，笔下行云流水，迅速构建起严谨的证明过程。
几分钟后，林晚星也站起身，在全班同学或惊讶或敬佩的目光中，第二个走向讲台，将试卷放在了刘教授面前。
刘教授推了推眼镜，先是快速浏览了冰山男的试卷，微微点了点头。
接着，他拿起林晚星的试卷，看得格外仔细，尤其是在最后一道题的解答处停留了许久。
待所有试卷收齐，刘教授站在讲台前，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堪称满意的表情。
“随堂测试的结果，比我预想的要好。”
他拿起最上面的两份试卷，“尤其值得一提的是，有两位同学，不仅全部正确，而且在最后一道题的解法上，展现出了不同的、却同样精彩的思路。”
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两份试卷上。
“沈倦同学，”刘教授看向最后一排，“你的证明，逻辑链条极其简洁、优美，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，首击核心。
这是典型的物理系思维，追求极致效率与内在统一。”
沈倦。
原来他叫沈倦。
林晚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。
沈倦在众人的注视下，只是微微颔首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。
“而林晚星同学，”刘教授的目光转向她，带着一丝赞赏，“你的解法更迂回，也更巧妙。
你引入了一个辅助函数，构建了一个桥梁，虽然步骤稍多，但体现了非常强的构造性思维和发散联想能力，这是数学系看重的天赋。”
林晚星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烫，但更多的是被认可的喜悦。
她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，露出了那两个浅浅的梨涡。
“所以，这次随堂测试，沈倦、林晚星，并列第一。”
刘教授的话音落下，教室里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。
并列第一？
林晚星下意识地回头，望向角落里的沈倦。
恰在此时，沈倦也正抬眼看向她。
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猝不及防地相遇。
他依旧没什么表情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，仿佛“第一名”对他而言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但不知为何，林晚星却觉得，他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深处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，像是冰层下悄然流动的活水，带着一丝松动？
她迅速转回头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
是因为被教授当众表扬，还是因为那短暂的目光交汇？
“很好。”
刘教授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，“竞赛是团队作战，个人能力固然重要，但团队协作更能激发潜能。
接下来，我们进行下一个环节。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台下所有充满斗志的年轻面孔，宣布了一个让林晚星心头一跳的决定。
“所有报名者，两人一组，自由组合。
下周这个时候，我要看到你们合作完成的第一个研究性课题报告。”
自由组合！
教室里立刻喧闹起来，相熟的同学迅速靠拢，各自寻找可靠的伙伴。
林晚星正在脑海里快速筛选合适的人选，却听见刘教授补充道：“当然，强强联合往往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。
比如，刚才并列第一的沈倦和林晚星同学，我很期待你们如果组成一队，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。”
什……什么？
林晚星彻底愣住了，猛地抬头看向讲台。
刘教授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和沈倦的方向，那眼神，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。
她一点点地再次转过头，看向沈倦。
他似乎也因为这个提议而有些意外，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。
他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，再次与她对上。
这一次，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探究，只剩下纯粹的、公事公办的冷静。
他看着她，没有任何表示，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，或者说，在评估这个被迫组合的可行性。
和他组队？
和这个一天之内让她吃了两次瘪的“冰山”？
林晚星看着他那张仿佛永远不会有情绪波动的脸，感觉接下来的校园生活，似乎要偏离她预想的平静轨道了。
就在这时，坐在沈倦旁边的一个长相俊朗、眉眼带笑的男生（陆辰逸）用手肘碰了碰沈倦，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。
沈倦没有理会室友的调侃，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林晚星身上。
在周遭一片寻找队友的嘈杂声中，他们这片角落，陷入了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寂静。
他会主动过来吗？
还是……等她过去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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