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清宫行辕内,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太子朱高炽肥胖的身体挤在一张椅子里,满脸焦急,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。
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站在一旁,一个神色阴鸷,一个眼珠乱转,各怀鬼胎。
帐外,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按着腰间的绣春刀,面无表情,但身上散发出的杀气,让周围的太监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所有人都知道,天,要变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,踉踉跄跄地从太医院医官的帐篷里冲了出来。
“站住!”
两名锦衣卫校尉立刻上前,冰冷的刀锋瞬间交叉,拦住了来人的去路。
“太医院许诺,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!”
许诺的声音不大,但在死寂的行辕里,却显得格外清晰。
许安追了出来,看到这副架势,吓得魂飞魄散,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:“诺儿!
你疯了!
快回去!”
许诺却像没听见一样,目光死死地盯着乾清宫行辕的门帘,再次高声喊道:“陛下的病,我能治!”
这句话,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。
帐内的三位王爷,帐外的纪纲,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。
“胡言乱语!”
纪纲眉头一皱,眼中杀机毕现。
“宫中宿老都束手无策,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?
来人,把他给我拖下去,掌嘴!”
“慢着!”
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帐内传出,太子朱高炽在太监的搀扶下,艰难地走了出来。
他看着被锦衣卫按住的许诺,肥胖的脸上满是疑虑和最后一丝希望。
“你是许安的儿子?
你说……你能治好父皇的病?”
许诺迎着所有人的目光,强忍着内心的紧张,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专业。
“回太子殿下,诸位太医诊断的,是陛下的身疾。
而草民要治的,是陛下的心病。”
“心病?”
朱高煦嗤笑一声,抱着胳膊走了出来,“父皇乃天命之子,威加海内,何来心病?
我看你就是想哗众取宠,妖言惑众!”
“汉王殿下此言差矣。”
许诺首视着这位素来跋扈的王爷,不卑不亢。
“陛下常年受梦魇所扰,夜不能寐,时常在梦中惊醒呼喝,此事军中人尽皆知。
这并非鬼神作祟,而是一种病,一种源于心,却发于身的病。”
他顿了顿,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的词汇。
“在医理上,此症,名为应激性创伤。”
“应激性……什么?”
朱高炽显然没听懂。
许诺知道,时机到了。
他必须用最简单、最震撼的方式,证明自己的价值。
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,最后落在紧闭的门帘上,仿佛能穿透它,看到里面那个垂死的帝王。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行辕。
“陛下所有病症的根源,不在北征的劳顿,不在风寒的侵袭,而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,在那座皇宫里!”
“病根,就是一个人!”
“建文帝,朱允炆!”
轰!
这几个字,如同晴天霹雳,在每个人耳边炸响。
朱高炽脸色煞白。
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俩,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。
纪纲按在刀柄上的手,青筋暴起。
“建文”这两个字,在永乐朝,是最大的禁忌。
谁敢提,谁就得死。
而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医之子,不仅提了,还把它说成是当今皇帝的“病根”!
“拿下!”
纪纲再也忍不住,厉声喝道。
绣春刀出鞘的寒光,映亮了许诺的脸。
“住手!”
一声虚弱但威严的呵斥,从行辕内传来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是皇帝的声音。
门帘被一只苍老的手掀开,一个面色灰败、形容枯槁,但双眼依旧锐利如鹰的老者,在太监的搀扶下,死死地盯着许诺。
正是大明皇帝,朱棣。
他刚才在病榻上,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当许诺说出“建文帝”三个字时,他那颗被病痛折磨得几乎停跳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。
这个秘密,这个缠绕了他二十多年的梦魇,竟然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,一语道破。
朱棣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,他用尽全身力气,指着许诺。
“让他……进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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