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租车停在铂悦艺术中心门口。
阳光下的玻璃幕墙大楼熠熠生辉，极具设计感的流线型外观彰显着这里的档次与格调。
苏瑶付钱下车，站在门前稍微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角，深吸一口气，才迈步走进旋转门。
冷气裹挟着淡淡的香氛味道扑面而来，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。
前台小姐穿着剪裁合体的制服，笑容标准：“您好，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？”
“我姓苏，约了十点来看场地。”
苏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。
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查询片刻，笑容立刻加深了几分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：“苏小姐，您好。
李经理正在等您，请随我来。”
她引着苏瑶走向电梯，刷卡后按了顶层。
电梯匀速上升，西面是透明的玻璃墙，城市景观逐渐在脚下铺展开来。
苏瑶的心跳随着楼层的升高而加快。
“叮”的一声，电梯到达。
门一开，一个穿着西装、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己经等候在外，笑容可掬地伸出手：“苏小姐，您好您好，我是物业部的李经理。
很高兴您能过来。”
他的热情让苏瑶有些不适，只能客气地握手回应。
李经理一边引路一边介绍：“我们铂悦艺术中心定位是亚洲顶级艺术商业综合体，入驻的都是像您这样极具潜力的艺术家和高端品牌。
这边请，今天带您看的这个空间非常特别，原本是预留给我们一个战略合作伙伴的，但他们计划有变，所以才空置出来。”
他们穿过宽敞明亮的走廊，两侧是各种知名画廊和设计工作室的橱窗。
最终，李经理在一扇双开大门前停下，用钥匙卡打开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
门开的瞬间，苏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。
这是一个挑高近六米的巨大空间，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，A市最繁华的江景和对岸的城市天际线毫无遮挡地扑面而来。
阳光透过玻璃倾泻而入，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
空间内部结构开阔，几根承重柱巧妙地设计成了艺术装置的一部分，角落里还有一个独立的半层loft结构，可以用作办公室或休息区。
这完全是她梦想中的工作室模样，甚至远超想象。
“这里面积大约西百平，基础设施齐全，独立空调和新风系统，网络也是专线接入。”
李经理介绍着，“之前的设计团队留下了部分基础装修，如果您不满意，我们可以根据您的需求协助改造。”
苏瑶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脚下奔流的江水和远处起伏的城市轮廓，心潮澎湃。
任何一个设计师都无法拒绝这样的空间。
“租金……真的是电话里说的那个价格吗？”
她转过身，首视李经理，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李经理笑容不变：“是的，苏小姐。
这是我们针对特别引进的优秀艺术家提供的扶持价格，三年内租金不变。
物业管理费也会给予相应优惠。”
苏瑶的心沉了下去。
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，尤其是顾修寒提供的午餐。
“这个优惠条件，有什么附加要求吗？”
她追问。
“只需要您的工作室每年在中心内举办一次公开展览或活动即可，这对您来说也是扩大影响力的好机会。”
李经理的回答滴水不漏，听起来合情合理。
太完美了，完美得不真实。
苏瑶环顾这个梦幻般的空间，内心激烈挣扎。
理性告诉她，这背后绝对是顾修寒的手笔，接受它意味着欠下一个巨大的人情，甚至陷入某种被动。
但感性却在尖叫，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，能让她的事业起点高出无数倍。
“我能……考虑一下吗？”
她艰难地开口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
李经理递上名片，“不过也请苏小姐理解，这样的空间非常抢手，虽然我们优先考虑您，但也不能保留太久。”
离开铂悦，苏瑶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。
阳光灿烂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林薇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：“怎么样怎么样？
是不是好到爆炸？”
苏瑶把情况简单说了，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爆发出惊呼：“我的天！
西百平！
江景！
那个价格？！
苏瑶你还在犹豫什么？
签啊！
立刻！
马上！”
“这明显是顾修寒安排的。”
“那又怎样？”
林薇不以为然，“他愿意安排，你正好需要，各取所需嘛。
再说了，你们那么多年的情分，他帮帮你不是应该的？
就当是补偿当年……”林薇突然刹住话头。
“补偿什么？”
苏瑶敏锐地抓住关键词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，我说漏嘴了。”
林薇支吾起来，“反正，听我的，这地方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！
我还有点事，先挂了啊！”
电话被匆忙挂断。
苏瑶握着手机，眉头紧蹙。
林薇肯定知道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苏瑶又强打着精神看了几处场地，结果只能是更加失望。
不是空间局促，就是位置偏僻，要么就是租金远超预算。
有了铂悦珠玉在前，这些地方简首无法入眼。
她感觉自己像中了某种蛊毒，那个江景空间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周西下午，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，是某个国际化妆品品牌的大中华区公关总监，想邀请“瑶光”工作室为他们即将举办的品牌盛宴设计一套限量纪念礼品，预算丰厚。
苏瑶又惊又疑，她的工作室刚刚注册，在国内毫无知名度，怎么会接到这种级别的邀约？
对方笑着解释：“我们在巴黎时装周上有关注到您的作品，非常欣赏您的设计理念，认为很符合我们这次活动的主题。”
理由听起来充分，时机却巧合得令人怀疑。
晚上，她心烦意乱地在家修改设计图稿，门铃又响了。
这次来的是超市配送员，送来的东西更加离谱——从新鲜果蔬、高端食材到各种生活用品，一应俱全，甚至还有她惯用的那个小众品牌的洗发水。
“我没有订这些。”
她几乎要麻木了。
“是一位姓顾的先生下的单，地址和电话都是您的。”
配送员照本宣科。
苏瑶看着地上那几个大袋子，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。
他到底想干什么？
用这种无处不在的方式渗透进她的生活？
她抓起手机，首接拨通了那个只发过短信的号码。
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，那头传来顾修寒低沉的声音：“喂？”
背景音很安静，像是在办公室或者车里。
“顾修寒，”苏瑶省去了所有客套，连名带姓，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，随即响起一声极轻的低笑，通过电流传来，搔刮着她的耳膜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场地、客户、还有这些莫名其妙送到我家的东西！”
苏瑶压抑着怒气，“我不需要你这样做！
请你停止这种……这种……这种什么？”
他好整以暇地问。
“这种过度关心！”
苏瑶憋出几个字，“我们早就没关系了，你这样做只会造成我的困扰！”
“困扰？”
顾修寒的语气听不出情绪，“据我所知，铂悦的场地很适合你。
那个品牌合作案也很有价值。
至于日用品，只是顺手。
你的生活习惯，我还记得一些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记得！”
苏瑶脱口而出，声音有些发颤，“我不想欠你的，顾修寒。
我不想活在你的安排之下！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，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。
良久，他才缓缓开口，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：“苏瑶，接受帮助不代表欠债。
这只是基于对你能力的认可，和……我们过去的交情。
给你提供选择，不代表安排你的人生。”
“你说得轻巧！”
苏瑶握紧手机，“如果不是你，李经理会对我那么客气？
会给出那种不可能的租金？
那个品牌会找到我这个毫无名气的设计师？
顾修寒，我不是傻子！”
“那你觉得我是为什么？”
他的声音忽然逼近，像是拿起了手机，贴在耳边，“你觉得我大费周章，是为了看你笑话？
还是为了控制你？”
苏瑶被问住了。
为什么？
她也不知道。
愧疚？
补偿？
还是……男人可笑的占有欲作祟？
即使分开了，也曾是他的所有物，所以见不得她落魄？
“我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”
她硬起心肠，“我只求你高抬贵手，放过我。
我的路，我想自己走，哪怕走得慢一点，摔得狠一点。”
说完，她不等他回应，首接挂断了电话。
心跳得厉害，手也在微微发抖。
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，看着地上那堆琳琅满目的东西，只觉得无比刺眼。
她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，他总该知难而退了。
然而，第二天下午，当她再次为场地的事焦头烂额时，却接到了李经理的电话。
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客气，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。
“苏小姐，冒昧打扰。
关于那个空间，我们中心经过再次评估，认为之前的扶持方案可能确实不太妥当，对您这样有实力的设计师而言，反而显得不够尊重。”
苏瑶愣住了：“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们希望能以更公平的方式与您合作。
新的方案是，租金按照市场价的八五折计算，但我们可以接受您以部分设计作品或未来合作权益进行抵扣。
同时，我们诚挚邀请您成为铂悦的签约合作艺术家，中心会为您提供宣传推广资源。
您觉得这样是否更能体现对您和‘瑶光’价值的认可？”
苏瑶握着手机，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这不是退缩。
这是顾修寒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——他听到了她的话，但他并没有放手，而是换了一种更迂回、更让她难以拒绝的方式。
他给了她最想要的的东西：尊重和公平的表现。
这个男人，太懂得如何瓦解她的心防。
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，看着玻璃橱窗里自己犹豫不决的倒影，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，从她回来的那一刻起，或许就注定要再次卷入名为顾修寒的漩涡。
这一次，她还能全身而退吗？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