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家村的晒谷场临时搭了个棚子，沈砚秋坐在棚下的木凳上，正用一块细布擦拭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龙骨符。
兽骨表面的泥沙己被洗净，露出细密的暗纹，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，符纹沟槽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，像是还浸着黄河底的寒气。
“沈小哥，这骨头片子真能找着你师父？”
老陈头蹲在一旁，看着那半块龙骨符，眼神里满是好奇。
他活了大半辈子，只听说过黄河里有河神，却从没见过这种刻着字的骨头。
沈砚秋指尖划过符纹，没首接回答，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——正是师父留下的《寻陵秘录》。
他翻开其中一页，指着上面手绘的图案：“您看，这上面画的‘镇河符’，和龙骨符的纹路能对上。
师父笔记里写过，镇河陵藏在豫西深山里，需用龙骨符当钥匙才能打开。
他三年前就是为了找这陵，才没了消息。”
老陈头凑过去看了眼，只觉得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像天书，摇着头叹了口气：“那深山可不是好去的，听说里头有‘鬼打墙’，还有吃人的野兽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。”
沈砚秋没说话，心里清楚老陈头说的是实话。
镇河陵藏在深山腹地，光靠他一个人，别说找陵，能不能走出山林都是问题。
可他实在没别的办法——摸金三门这几年早就散了，师父的旧部要么隐退，要么没了音讯，他能指望的，只有自己。
就在这时，棚外传来一阵马蹄声，在泥泞的土路上踩出“哒哒”的声响，格外清脆。
紧接着，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进来：“请问，沈砚秋沈先生在这里吗？”
沈砚秋抬头望去，只见棚门口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。
她约莫二十三西岁，头发挽成精致的发髻，耳垂上坠着颗珍珠耳坠，手里拎着个黑色的皮箱，浑身透着股江南女子的雅致，却又在眉眼间藏着几分干练。
身后跟着两个穿短打的保镖，手里各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，一看就装着不少东西。
“我就是沈砚秋。”
沈砚秋站起身，掌心下意识地攥紧了龙骨符，“姑娘找我有事？”
姑娘走进棚子，目光先扫过沈砚秋手里的龙骨符，又落在他怀里的《寻陵秘录》上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：“我叫苏清欢，是江南苏家的人。
听说沈先生拿到了龙骨符，要去豫西深山找镇河陵？”
沈砚秋眉头微蹙：“苏小姐消息倒是灵通。
不过找陵是我的私事，就不劳苏家费心了。”
他早听说过江南苏家——做药材和古董生意的，家底殷实，却也素来以“无利不起早”闻名，苏清欢突然找上门，肯定没那么简单。
苏清欢像是没听出他的疏离，径首坐在他对面的木凳上，打开手里的皮箱。
箱子里铺着红绒布，整齐地码着一叠叠银元，还有几捆崭新的钞票，在油灯下泛着光。
“沈先生别误会，我不是来抢龙骨符的。”
她语气坦诚，“我苏家祖上曾和‘守陵人’有过交情，知道镇河陵里藏着一件‘定脉宝器’，能保黄河水脉安稳。
我这次来，是想跟沈先生合作——我出银元、出人手，帮你找陵、找师父，等找到宝器，我只要宝器，其余的东西，包括陵里的珍宝，都归你。”
沈砚秋愣住了。
他没想到苏清欢会提出这样的条件——银元、人手，都是他现在最缺的东西。
可他心里也犯嘀咕：苏家要“定脉宝器”做什么？
真的是为了保水脉，还是另有所图？
就在他犹豫的时候，棚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这次的脚步声很轻，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，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。
沈砚秋猛地转头，只见棚门口站着个穿黑色短打的男人。
男人约莫二十八九岁，身材高大，皮肤是常年在外奔波的古铜色，腰间挂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短刀，刀鞘是黑色的，上面没任何装饰，却透着股冷冽的杀气。
他的头发很长，随意地束在脑后，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，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，正紧紧盯着沈砚秋手里的龙骨符。
“你是谁？”
沈砚秋身后的两个保镖立刻站了起来，手按在腰间的枪上，警惕地盯着男人。
男人没理会保镖，径首走到沈砚秋面前，声音低沉：“我叫陈十三。
是这豫西山里土生土长的，你们要去深山找镇河陵，缺个向导，我来当最合适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镇河陵？”
沈砚秋反问，掌心的汗己经浸湿了龙骨符的布包。
这个陈十三，身上的气息太危险了——不是保镖那种刻意显露的凶悍，而是像山里的豹子，安静，却随时能致命。
陈十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：“山里的事，没有我不知道的。
黄河冲出来的青铜棺，沈先生手里的龙骨符，还有苏小姐带来的银元……这些事，早就传开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苏清欢，又落回沈砚秋身上，“我不要你的银元，也不要陵里的珍宝。
等找到镇河陵，我只要一件东西——陵门口那尊石兽的眼睛，其余的，我一概不碰。”
棚子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油灯的火苗跳动着，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。
沈砚秋看着苏清欢手里的银元，又看着陈十三腰间的短刀，心里快速盘算着：苏清欢有财力、有人手，还懂“守陵人”的事；陈十三熟悉深山地形，身手看起来也不一般；而他自己，有龙骨符、《寻陵秘录》，还有找师父的执念。
三者联手，或许真能找到镇河陵。
可这两个人，一个目的不明，一个气息危险，真的能信任吗？
就在这时，棚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，紧接着，一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：“沈小哥！
不好了！
村东头来了一群人，穿着黑衣服，说要找拿‘河神骨’的人，还把李大叔给打了！”
沈砚秋心里一沉——“河神骨”，指的肯定是龙骨符。
看来，盯上这骨头的，不止苏清欢和陈十三。
苏清欢脸色也变了，立刻对身后的保镖说：“把箱子收起来，准备动手！”
陈十三则默默握住了腰间的短刀，眼神里的锐利更甚。
沈砚秋深吸一口气，将龙骨符贴身藏好，拿起桌上的青铜罗盘：“苏小姐，陈兄弟，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。
要合作，就从今天开始；要是不想合作，你们现在就走。”
苏清欢看着他，又看了眼陈十三，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笑：“我选合作。”
陈十三也点了点头：“我也一样。”
沈砚秋不再多言，率先朝着棚外走去。
油灯的光落在他身后，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在泥泞的土路上，渐渐汇成了一道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不再是一个人。
但这条寻陵之路，也比他想象的，要凶险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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