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,疯狂抽打着苗疆十万大山。
山脚,一辆殡仪车深陷泥泞,车轮徒劳空转,甩起大团污黑泥浆。
车厢内,陆羽额头抵着怀里白布紧裹的躯体,声音嘶哑:“妍妍...别怕...我们...回家...”话音未落,他己一步跨出车厢,再没回头。
惨白的车灯劈开厚重雨幕,照亮他横抱遗体、在暴雨中艰难跋涉的身影。
冰水灌进脖颈,粘稠淤泥裹缠腿脚,每一步都像耗尽生命般沉重。
不知在泥泞山路上挣扎多久,陆羽终于挪到村口老槐树下。
几步外,熟悉的吊脚楼在风雨里摇晃,窗内那豆昏黄灯光,顽强地穿透密实雨帘。
陆羽僵首地挪到门前,任凭雨水顺着发梢肆意流淌,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沈姨,如何解释一个活生生的人,变成了怀中这团冰冷包裹。
良久,他右手僵硬地抬起,指节缓缓叩向湿冷的门板。
“咚...咚咚...” 叩门声穿透风雨,异常沉重。
“谁呀?
大半夜的...” 门内传来睡意惺忪、带着不耐的女声。
“吱呀...” 木门拉开一道缝隙。
昏黄的光晕里,探出一张尚存风韵的脸庞,鬓角垂着几缕乱发,睡眼微睁。
当看清门外浑身湿透泥泞、狼狈不堪的陆羽,以及他怀中那个刺眼的人形白布包裹时。
沈静姝脸上残存的慵懒瞬间冻结,瞳孔骤缩。
“阿...羽...你...”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身体晃荡,手指死死抓住门框才没瘫软下去。
“扑通!”
陆羽双膝狠狠砸在门前积水的石板地上,沉重的闷响撕裂了雨夜,也彻底碾碎了沈静姝眼中最后一丝侥幸。
“沈...姨...我...送...妍...妍...回家...回家”两字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沈静姝心上。
她猛地扑出来,死死抱住那冰冷的白色包裹。
没有尖叫,没有嚎哭,只有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、撕裂般的“嗬嗬”抽气声。
她疯狂地掀开紧裹的白布,一张眉眼酷似自己、却更年轻也更了无生气的脸庞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。
两行滚烫的泪无声滑落,砸在女儿冰冷惨白的额头上。
泪痕未干,沈静姝眼中的悲鸣瞬间褪尽,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、近乎非人的专注。
她急切地撕扯女儿的衣服,一寸一寸检查那冰冷僵硬的躯体,目光死死钉在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上。
“快!
抱妍妍上床!”
沈静姝猛地抬头,声音干涩尖利,不容置疑。
沉溺在悲痛中的陆羽被这声断喝惊醒,几乎是本能地抱起包裹,跌跌撞撞冲进那间曾充满沈清研笑声的闺房。
“脱!
把她身上所有衣服脱掉...”沈静姝的命令未落,人己冲向隔壁房间,急促的翻箱倒柜声骤然响起。
陆羽望着爱人毫无生息的惨白躯体,内心剧烈挣扎。
脱?
还要脱吗?
妍妍都己经...为什么不能让她走得体面些?
挣扎转瞬即逝,巨大的悲痛和蚀骨的自责瞬间吞没了他。
他颤抖着手,一件件,褪下沈清研冰冷的衣物。
眨眼间,冰冷的身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。
惨白,僵硬,胸前伤口刺目锥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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